2014年9月8日 星期一

風情萬種的娜娜

法國十九世紀小說家左拉最著名的作品「娜娜」,在台灣有兩個譯本,都是大陸舊譯。一個是1931年王力的譯作,上海商務出版:一個是焦菊隱的。兩個譯者在戒嚴期間都是不能說的名字,所以台灣譯本就各顯神通了。台灣流行的「娜娜」以焦菊隱的譯本為主,新興署名「宗侃」、長歌署名「雲嵐」、遠景署名「鍾文」,還有各種不署名的小出版社版本,都是焦菊隱的,只有商務出版過王力版本。1966年台灣商務的「娜娜」還署名「王了一」,並沒有迴避;不知為何到了1979年,改署名「本館編審部」,這在商務倒是相當罕見的署名方法。王了一就是王力(1900-1986),是有名的語言學家,留學法國,北大教授。他的漢語語法到現在也還是經典。

這部小說從劇場開幕開始寫,每個人都在問娜娜如何如何,就像主角的朋友說的,「今天我遇見幾十個人都在問,東也問我娜娜,西也問我娜娜,我曉得嗎?巴黎每一個野女人我都認識嗎?」又寫劇評家來了,又寫劇院老闆怎麼說,大家又問誰是誰,好不容易戲開演了,作者又細細描述誰先出場,佈置如何,誰又唱些什麼,娜娜還不出場,等的讀者和觀眾一樣都急了起來,「難道要閉幕才出來嗎?」。好容易娜娜演的愛神維納斯出場了(第四十一頁!),一開口卻難聽到不行,讓全場都愣住了:

梵奴在晚上徘徊....」
唱到第二句的時候,台下大家你望我,我望你,...從來沒有這麼不合節奏的歌腔!...而且她的做工也很壞,她把身體左右搖擺,同時伸手向前,大家覺得她不合家法,而且失了風韻。



怎麼有這樣寫女主角的,簡直要變成鬧劇了!沒想到娜娜天生尤物,風情萬種,雖然歌喉不好,做工也差,到後來竟能一笑百媚生,轉而風靡全場。這場劇院出場寫的還真是精彩!而且後來到第三幕,維納斯還全裸上陣,只披薄紗,雙手一舉起來,就「隱隱露出腋下金色的毫毛」,難怪場上個個男人都忽然「口裡乾燥得沒有一滴津液」。


1979年商務版,署名「本館編審部譯」,實為王力1931年所譯

王力的譯本畢竟比較早出,還是有一些年代的痕跡,像是梵奴(維納斯)、「做工」等等;相較之下,焦菊隱1947年的譯本,語言跟今日幾乎沒有差別,也難怪台灣流行的是焦菊隱譯本:

「從今天一大早,大家就來纏著我問娜娜。我遇見的人有二十個以上了,左一個也問娜娜,右一個也問娜娜,可我又曉得什麼呢?難道巴黎所有的風流女人,我個個都認識嗎?」
....
「當愛神在黃昏裡茫然地徘徊,」
從第二句唱詞起,全場的人們,就都左右相顧。......從來沒有聽過這樣不搭調的聲音。......她連自己在台上應該怎樣動作都不曉得哩!她的兩隻胳膊盡往前推,整個身子搖來搖去,那種既不舒坦又不雅觀的樣子,使得觀眾刺目。

遠景的版本經過修改,稍微簡省一些,但參考焦菊隱譯本的痕跡還是很明顯(紅字是同焦譯本的部分):

今天一大早我遇見的人有二十個以上,這也問娜娜,那也問娜娜難道巴黎所有的風流女人,我每個都認識嗎?」

當愛神在黃昏裡漫步,」
從第二句唱詞起,全場的人們,就都奇怪地你望我我望你。......從來沒有聽過這樣荒腔走板的唱法。......她在台上連怎樣站和怎樣動作都不懂!她把兩隻手臂伸向前,她把身子既不莊重又不雅觀



1975年長歌版,署名「雲嵐」,實為焦菊隱譯本

1978年遠景版,署名「鍾文」,係根據焦菊隱譯本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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