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4日 星期六

感謝專家協助破案--志文的奧古斯丁懺悔錄也是偽譯


志文這本《奧古斯丁懺悔錄》,原本就在我的待查書單上,理由有三:第一,譯者查無資料,也沒有任何與個人有關的序跋(那種導讀性質的所謂「代譯序」都與譯者個人無關,不能算數);第二,志文有前科(請看前面的網誌);第三,初版年代是1985年,這前後志文出了不少大陸譯作,都用假譯者名。本來像《奧古斯丁懺悔錄》這種超難的書,原文又是拉丁文,除非哲學系學者或神學家,誰敢動手翻譯;居然有位查無資料的譯者敢譯,譯完以後也就像翻譯通俗小說一樣,一句話都沒得說,實在不合常理: 這種天書翻完以後至少也要交代版本來源和謝謝同事朋友某某幫忙吧。所以我本來就在注意這本書,書也在手邊,因此可以立刻拍照上傳。
     志文的抄襲案往往比遠景或更早的出版社難查,原因是較早的出版社多半用1949年以前,即所謂「民國時期」譯本,古籍網和孔夫子網收得比較齊全;香港中文大學去年新購買的一整套複印民國時期譯本尤其齊全。但志文的源頭常常是1950年代和1960年代以後的書,古籍網找不到,孔夫子網跟大海撈針一樣,未必有內頁可比對,現在市面上又未必買的到,有時要靠點運氣。我還記得前年在北京清華大學舊文圖,帶著從台灣影印的可疑版本資料,在一排積塵已久的鐵書架前,翻開1984年吳力勵的《理智與情感》,看一眼就知道是署名「夏穎慧」的版本源頭,當時真覺得自己實在運氣太好!
       今天這本卻不是我破的案,而是台大哲學所的博士生楊濟鶴主動提供的資料。他看了我們的破案紀錄之後與我聯繫,提供了周士良譯本(北京商務,1963)和志文版的同一段落給我參考。果然是周士良譯本。周士良神父(1914-1980)是耶穌會士,精通拉丁文,符合我猜想的譯者背景;商務是名門正派,周譯本年代又早於志文,當然是志文抄襲。據楊濟鶴說,不只是他,一位整理神學書目的台灣學者,以及一位前幾年重新翻譯《懺悔錄》的大陸譯者,都曾注意到兩個譯本大量雷同。以下從楊濟鶴提供的段落摘出:

周士良譯本:
至高、至美、至能無所不能至仁、至義、至隱無往而不在,至美、至堅、至定但又無從執持,不變而變化一切,無新無故而更新一切;「使驕傲者不自知地走向衰亡」;行而不息,晏然長寂,總持萬機,而一無所需;負荷一切,充裕一切,維持一切,創造一切,養育一切,改進一切;雖萬物皆備,而仍不棄置。(頁6)

「徐玉芹」譯本:
我的上帝乃至高、至美、至能,無所不能,至仁、至義、至隱,無往而不在,至美、至堅、至定,但又無從執持,不變而變化一切,無新無故而更新萬物「使驕傲者不自知地走向衰亡」;行而不息,晏然長寂,總持萬機,而一無所需;負荷一切,充裕一切,維持一切,創造一切,養育一切,改進一切;雖萬物皆備,而仍不棄置。(頁24)

       這兩段差異極少,任誰都可以看出來。我懷疑像這樣一般人不知,只有專家起疑的抄襲事件,可能還有不少。但因為專家都只熟悉自己領域的著作或個別作品,而不知道台灣還有許多類似的紀錄,因此在判斷偽譯上往往比較保守,只說好像是抄的。若與志文同時期的其他抄襲作品放在一起,事實就很明顯了。1985雖仍在戒嚴期間,但兩岸往來漸多,解嚴勢在必行;1984仰哲出版社也出版此書,就如實署名周士良翻譯。解嚴後志文仍以「徐玉芹」之名繼續再版,至少有19891992、1995、19982000年版本,就更沒有什麼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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