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5日 星期一

1950年代來自對岸的童話故事

1957年國慶日,台灣東方書店推出了一套十冊的「世界童話叢書」,又在接下來的兩年內,擴充到二十四冊。這套書全部署名「許尚德」編著,其實來源非常複雜,並不是直接拿戰前舊譯重印,而是東湊西湊,既有戰前商務和中華的舊譯,也參雜了部分1950年代大陸的譯作,追溯相當困難。
這本1958年的《愛爾蘭童話》,我找了很久,來源都不是戰前諸譯本,最後偶然在孔夫子舊書網上看到一小段文字,才驚覺這本的源頭竟然是1954年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的《愛爾蘭民間故事》。1950年代兩岸不是完全沒有往來嗎?這些50年代的大陸譯作怎麼會出現在重慶南路的書店裡?真是匪夷所思。

1958年台灣東方書店的《愛爾蘭童話》

    《愛爾蘭民間故事》選譯自葉慈的Irish Fairy and Folk Tales,譯者是錢遙,選了九篇故事。錢遙生平不詳,大陸愛書人/譯者肖毛說錢遙「譯文非常出色,可以算作一流的童書譯者」,但連他也找不到錢遙是誰。
     東方書店的《愛爾蘭童話》收錄七篇故事,其中六篇都是抄錢遙的譯本,包括〈會說話的洞鴉〉、〈驚險的旅行〉、〈三滴酒〉、〈著了魔的奶油〉、〈靈魂的囚籠〉、〈十二隻雁〉。
1954年上海少兒的《愛爾蘭民間故事》
譯者錢遙,生平不詳
錢遙譯本的〈十二隻雁〉
東方書店《愛爾蘭童話》的〈十二隻雁〉


另有一篇〈善射的獵人〉並不在錢遙譯本之內,結果居然是格林童話,抄的是豐華瞻譯的《藍燈》,1955年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的版本。豐華瞻譯本裡有一張豐子愷的插畫,畫上用中文寫著「今天送,明天賣」,東方書店也照印了這張插畫,非常有趣。這個故事是說三個巨人肖想公主,帶獵人去幫他們抓公主,但獵人看到公主很美,反而殺了巨人。但他的功勞卻被另一個武官冒領,國王叫公主嫁給假的救命恩人,公主不從。國王就把公主趕出去,叫她在森林裡小屋煮飯給人吃,不能收錢,所以插畫上面的牌子寫著「今天送,明天賣」。後來獵人來到這個小屋,拿出當初殺巨人時留下的證據,證實他才是真正救了公主的人(至於當年是他帶巨人進城堡的事情,公主就不必知道了吧),最後娶了公主。

1955年豐華瞻譯的《藍燈》

〈善射的獵人〉插圖,豐子愷繪
《愛爾蘭童話》保留了這張豐子愷的插圖

2018年9月9日 星期日

又見春明:天方夜譚破案記

大中國出版社的《天方夜譚》,1955年出版,署名「胡鳴天」譯,早知是假名。「胡鳴天」譯的《小婦人》、《好妻子》、《孤兒歷險記》、《頑童流浪記》、《傻子旅行記》、《茶花女》、《魯濱遜漂流記》等都已經查出是1949年以前的中國大陸譯本,《天方夜譚》自然也不會例外。問題是,我始終沒查到這本的源頭。這個版本是白話本,收十三篇故事,楊家駱在世界書局版的《一千零一夜》序中提到九個譯本,我一一對過了,都不是源頭。古籍網能找的《天方夜譚》、《天方夜談》、《一千零一夜》也都找了,也都不是。於是這個案子就擱了幾年。

大中國圖書版,署名「胡鳴天」譯,1955年出版,實為林俊千譯本

所謂「胡鳴天」譯本的第一頁,書名為「天方夜談」

今年暑假在香港逛舊書店時,居然看到一本1978年的《一千零一夜》,版本不是特別舊,但書上明明白白署名「林俊千」譯,而且內文依稀就是我找了好幾年的「胡鳴天版天方夜譚」。大喜過望,回台灣後多方查證,終於在孔夫子網看到一頁內頁,證實是春明書店林俊千的版本。春明是通俗書店,不是名家手筆,所以楊家駱沒提,古籍網也沒有這本。還好這家香港出版社雖然改了書名,但留下了譯者「林俊千」的名字,才終於順利破案。
1978年香港王氏出版社版本,署名「林俊千」

1948年上海春明的《天方夜譚》,林俊千譯
春明的正文題名為「天方夜談」
春明版權頁。陳兆椿之子陳冠英來台,在1953年被判死刑。

林俊千是春明的寫手,作品很多。但有些作品似乎與前人譯作有點相似。如這本《天方夜譚》,所收篇數、順序和包天笑、屺瞻生合譯的《語體天方夜談》(中華書局,1928)完全一樣。

中華書局的《語體天方夜談》版權頁

序也很類似:

     「本書的根據是英國Lane氏的譯本,據他說是從亞拉伯本子上譯下來的。...但可惜他這本 文體
       雖然寫得很好,而且似乎是經過整理的,但是卻缺少故事的第一節,難免有美中不足之憾。因         此我又參照別的譯本,把牠補足了。」(林俊千序)

      「...比較完善的本子,是英國Lane氏所譯的一本,他是從阿拉伯一本本子上譯下來的。...但是這
       書也有一個缺憾,他把開首第一段的故事,竟略而不詳。...所以我更參照別本,簡單增補一              下。」(包天笑、屺瞻生序)

但這聽起來有點不合理,Edward Lane的The Thousand and one nights 是兩冊巨著,當然不只十二個故事,開頭也很完整。看來包天笑他們根據的是某個選本,只選了十二個故事,他們自己再補一個開頭,作為第一個故事。林俊千則可能像啟明的編輯,做的是語內翻譯,翻的更白話一些。例如包譯第一篇「記漁父」,林俊千譯為「聰明的漁翁」;包譯第二篇「異馬記」,林俊千譯為「魔馬的故事」,包譯「剃匠言」,林譯「理髮匠的故事」等;行文也有不少沿用包譯詞彙的地方。

天笑生、屺瞻生譯本目錄
林俊千譯本目錄
一千零一夜
故事的開端
記漁父
聰明的漁翁
異馬記
魔馬的故事
求珍記
亞米德王子
致富術
致富的秘術
神燈記
奇怪的燈盞
橄欖案
橄欖奇案
記馬奇亞那殺盜記
智婢殺盜記
非夢記
阿寶哈生
能言鳥
三姐妹
談瀛記
孫柏達航海奇遇記
剃匠言
理髮匠的故事
魔媒記
奇異的神像

行文至此,忽然想起包天笑的翻譯語言是日文啊!屺瞻生查來查去,最有可能的是留日的畫家朱屺瞻(1892-1996)。這麼一來,包天笑他們是不是用了某個日文譯本啊(當然是根據Edward Lane的英譯本選輯的,可能朱在日本只買到其中一冊?所以沒有開頭?)讓我們繼續查下去......

2018年9月5日 星期三

夢幻組合?林語堂翻譯的安徒生?

日前在瀏覽國家圖書館書目時,見到一筆《丹麥童話集》,譯者竟是林語堂。真的假的?立刻上網借閱。沒想到剛借了書就下起傾盆大雨來,但林語堂到底有沒有譯過安徒生,到底是一段不為人知的佳話,還是一場騙局,不解決實在心裡難受,只好冒雨出門。
1954年香港百樂書店出版的《丹麥童話集》

版權頁譯者署名「林語堂」,原著者署名「安徒生」


這本《丹麥童話集》是香港百樂書店出的,1954年出版,收十五則童話,書前有「譯者小序」,明明白白署名「林語堂」。版權頁也清楚署名「林語堂」,而且作者還署名「安徒生」。字體排版清晰美觀,但這篇譯者小序,一看就不是林語堂的手筆:

「丹麥不僅在農業方面被人稱讚,就是在教育方面說來,也是一個很進步的國家。牠們國內,幾乎沒有一個人不識字。---和我國有五千年的文化,時常自誇開化最早的,全國不識字的人竟佔百分之八十以上,真是無可比擬了。.....我並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連連地說了許多話,要把丹麥和我國相比,這不過我一時想起,就此寫下了。」

譯者小序也署名林語堂

也不是說這段中文有問題,但太老實平常了,完全不是林語堂那一筆風流瀟灑、嬉笑怒罵的手筆。所以我覺得這不是林語堂的。回家上網搜尋一番,果然這本是許達年翻譯的《丹麥童話集》,跟林語堂一點關係也沒有。

號稱林語堂譯本的首頁

許達年譯本首頁,與「林語堂譯本」完全一樣



1934年上海中華書局出版的《丹麥童話集》封面

許達年的《丹麥童話集》,1934年上海中華書局出版,由大戶喜一郎的日譯本轉譯。這篇「譯者小序」也是許達年寫的,文末署「達年 二二、十二、二」,是1933年年底寫的。

中華書局版的譯者小序,署「達年」


這個版本在台灣還有一個「呂津惠」版,1957年新陸書局出版,書名改為《世界童話集》,但「譯者小序」照錄,所以雖名為世界童話,序裡卻都在講丹麥,頗不合常情。只是原來名為《丹麥童話集》,也沒說就是安徒生寫的,港版卻直接把原著作者掛上安徒生,台版比較收斂,作者寫「安徒生等」。也不知這十五篇裡面,有沒有安徒生的作品。

以假名「呂津惠」發行的《世界童話集》

譯者小序照錄,但沒有署名
新陸版版權頁,原著者署「安徒生等」

新陸版的首頁,內文與上述兩本相同

結論:林語堂真的沒有翻譯安徒生

又,許達年的譯本是根據大戶喜一郎的《デンマルク童話集》轉譯的,我查了日本國會圖書館,發現這本是昭和四年(1929)金蘭社出版的「世界童話叢書」第14編,收十五則童話,包括「金色の羽根」、「牛の角は四本!」⋯⋯「沼の大男」,許達年的譯本完全按照大戶喜一郎的順序,也同樣收十五則童話。

許達年現有資料都寫生平不詳,只知編過中華書局的「小朋友」雜誌。但我意外在戰後政治案件及受難者資料庫看到許達年的名字:浙江嘉興人,而且職位是啟明書局台灣分局經理,看來頗有可能是他。許達年經理因為數次攜帶美金到香港,違反國家總動員法(看來本來是想指控他資匪,但查無證據),被判刑八年。有了這條線索,我又在《台灣百年圖書出版年表(1912-2010)》看到1947年七月,中華書局台灣分局成立,負責人就是許達年。這就更確定了:許達年戰後來台灣了,一開始是在中華書局的台灣分局工作,後來轉任台灣啟明書局經理時被判刑八年,也可以解釋為何中國大陸的資料都找不到這個人。不過許多政治犯出獄後繼續活躍文壇,許達年卻從此消聲匿跡,不知所終了。


2018年8月24日 星期五

梅岡城故事與白色恐怖

“The one thing that doesn't abide by majority rule is a person's conscience.” 
― Harper Lee, To Kill a Mockingbird

「人的良知是不可以受少數服從多數的規律約束的。」 
(耿邇譯)


To Kill a Mockingbird 在1960年出版,立即暢銷,1961年獲得普立茲獎。聯合報副刊隨即開始連載,當時聯副主編是林海音,譯者是耿邇,1963年學生書局出版單行本。耿邇本名唐達聰(1925- ),湖南長沙人,浙江大學畢業,來台擔任記者。1950年因涉入共諜案,在綠島服刑十年。出獄後在聯合報工作,成為知名報人,也接手過綠島難友的《王子》半月刊。後來赴美,在聯合報系的世界日報任職,退休後住在美國。妻子是翻譯兒童文學的知名譯者趙堡。

1963年學生書局單行本,封面設計是葉英晉

這個故事發生在美國南方,但除了著名的審判案之外,其實其他人物、小鎮生活也都寫得很好,敘事者是個像小男生的女孩,我覺得她跟一年級老師衝突的那段也寫的很好。耿邇沒有直譯書名「殺死一隻反舌鳥」,而另取了書名《梅岡城故事》,成為台灣的主流書名。但大陸譯本就有《槍打反舌鳥》、《殺死一只反舌鳥》、《殺死一隻知更鳥》等等譯法,皆與鳥有關。其實這本小說情節跟書名沒有太大關係,只是一個比喻,而且中文讀者也不太熟悉反舌鳥這種鳥類(在《飢餓遊戲》之後當然另當別論),我覺得《梅岡城故事》是個很聰明的譯法。

1960年代,翻譯小說的人名系統相當歸化,跟《飄》頗為類似。主角馮家有爸爸馮亞惕、哥哥馮勤模、妹妹馮思葛(敘事者),老家在馮家埠,家裡還有個燒飯的高婆。城裡有芮家、哈家、艾家、康家。黑人跟白人說話時會用「您哪」結尾,以示恭敬。譯筆靈活順暢,很是好看:

梅岡是一座古城,而且在我初次知道它時,它已是老朽不堪了。下雨的天氣,街道都成了紅色的水坑;草長在人行道上,縣衙門坍陷在廣場裡。不曉得是什麼緣故,那時天也比較熱,一條黑狗受不了夏季白天的苦;幾隻套在車上的瘦騾子,在廣場上橡樹的不透氣的蔭影下招蒼蠅。

這個譯本後來遠流曾經重出,人名改用現在的規範,哥哥叫杰姆・芬鵸,妹妹叫思葛・芬鵸,廚娘高婆改叫卡布妮亞;縣衙門改為郡政府。 譯者改署名「商辛」,但簡介寫「 1925年生,資深報人、譯者,目前旅居美國」,當然還是耿邇(唐達聰)。他還有另一個筆名「耕耳」,譯過一本《寓言新編》,1961年台南經緯書局出版,是美國幽默作家James Thurber寫的一些動物寓言。

1961年經緯書局出版

2018年8月22日 星期三

未經奉准不得翻印的兵法書

「今日所宣讀的「戰爭原理」的本文,因為譯者不是軍人,所以有許多不是依照軍語來譯的。而且都是直譯的多,因之文句不易了解之處就亦不少。譬如譯文中所用「戰鬥序列」這個名詞,依照原文的意思,有許多地方應譯為「戰鬥部署」纔對。又如譯文中有「山邊」這個名詞,在軍語上講,應該譯作「稜線」。諸如此類與原文差異的地方很多,現在我已將其中最難解之處加以修正,可使讀者對本書更能領悟,有所補益。」
——中華民國四十年七月九日對圓山軍官訓練團講——
1956年國防部出版的《戰爭原理》


1956年國防部出版的《戰爭原理》,初譯是陶希聖和杜衡,重校是張柏亭和吳炳鍾,來頭頗為不小。一翻開就是「總統訓詞」,蔣中正先回憶自己在日本讀書時看過《戰爭論》,還圈點多次,可惜作戰時遺失。後來命人從英譯本重譯,民國四十年在台重印《克勞塞維茨戰爭原理》,作為實踐學社(革命實踐研究院)的教材,並且「經我親加校訂」。難怪這本書不但是非賣品(沒有定價),而且還有「未經奉准 不得翻印」八個大字,只有自己人才能研讀兵書就是了。

版權頁有「未經奉准 不得翻印」字樣

《戰爭原理》和《戰爭論》兩書的作者是十九世紀德國將軍克勞塞維茨(Carl Von Clausewitz),他曾為普魯士太子進講兵法。《戰爭原理》是一小本,《戰爭論》則是十冊巨著。《戰爭論》在二十世紀初引進日本,也在清末就根據日譯本引進中國。但台灣這套是從英譯本轉譯的。主譯者陶希聖的譯者序寫於1945年四月,二戰都還沒結束,應該在重慶吧。


陶序中說明這本小書是他和杜衡就兩個英譯本對勘譯出,並感謝葉公超從倫敦寄英譯本給他。由於陶希聖和杜衡都不是軍人,所以蔣中正批評的應該就是他們倆。陶希聖日記也有提到當日宣讀《戰爭原理》一事,並記載孫立人將軍跟他索取英譯本。大概是因為譯文被抱怨了,孫立人就叫英文很強的秘書吳炳鍾去幫忙看看,又找了張柏亭將軍一起參詳,所以小小一本書,掛了四位譯者的名字。張柏亭也奉命譯了部分的《戰爭論》,序中有說明根據馬辻健之助的日譯本和另一本英譯本。張柏亭的《戰爭論》沒譯完,後面是鈕先鍾譯的。鈕先鍾多年後重出《戰爭論》,就把張柏亭根據日譯本翻譯的前半拿掉,改從英譯本重譯。
這本《戰爭原理》是精裝的,開本很小,只比iPhone大一點,大概比較便於隨身攜帶研讀。印刷頗為精緻,每頁有圈點,上面還有重點提示,頗像參考書;還有拉出來的彩色摺頁圖(腓特列大王之斜行隊形)。1978年鈕先鍾的軍事譯粹社重印此書,就粗糙許多,不但錯別字很多(如「殿下」只剩下一個「殿」、「腐儒」寫成「腐偶」等),隊形圖也改為單色印刷,也不用費工的摺頁了,改為一頁印一個隊形就好。1978年這本是有定價的(三十元),大概是成本考量吧。
內文有圈點,上面有重點整理



可拉出摺頁的彩色插圖
1978年軍事譯粹社重出,沒有署譯者名,略有修改,錯字不少


四位譯者簡介:
1.陶希聖(1899-1988),湖北人,大學教授,蔣中正的文膽。
2.杜衡,本名戴克崇(1907-1964),浙江人,作家,來台後曾任徵信新聞社(中國時報)主筆。
3.張柏亭(1910-1985),上海人,少年從軍,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打過淞滬會戰,來台後擔任32師師長。
4.吳炳鍾(1923-2003),生於北平,來台後曾任孫立人的英文秘書,後來成為著名的英語教學專家,編無敵電子字典,終老於美國。

1956年的《戰爭論》前半是張柏亭從日文譯的,後半是鈕先鍾從英文譯的。
1980年,鈕先鍾全部從英文重譯,由軍事譯粹社出版。


1945年商務版本,由黃煥文翻譯。這個譯本還有台灣商務版。

只准自己人看的三姊妹


這本《三姊妹》劇本,是1964年政工幹校譯印的復興崗翻譯叢書,沒有作者,沒有譯者,沒有簡介,一翻開就是人物、地點、第一幕,封底印著「非賣品」三個大字。

1964年政工幹校出版的《三姐妹》,無作者、無譯者、無介紹

版權頁上有「非賣品」字樣

還好這是名劇,《三姊妹》當然是契訶夫的,倒不難查,很快就找到譯者是曹靖華。只是為什麼這本是非賣品呢?原來這本根本就是禁書!《查禁圖書目錄》裡「違反戒嚴法」的三字部,就有登錄這本曹靖華翻譯的《三姊妹》,在1952年被查禁,理由是「為匪宣傳」。所以政府查禁沒收以後,自己拿來翻印,給自己的學生讀就沒關係?自己排演給自己人看?
這本1946年版本,原為廣州教會學校協和女中的藏書。
曹靖華譯的《三姊妹》,文化生活出版社

曹靖華的《三姊妹》在1952年因「為匪宣傳」而被禁

曹靖華(1897-1987),河南人,1920年開始學俄文,還到莫斯科留學,後來也在莫斯科東方大學任教了好幾年。所以他的譯本是從俄文直譯的。因為他是共產黨員,又是全國政協委員,所以看到他的名字就是「為匪宣傳」吧!他被禁的譯作至少有五種,包括托爾斯泰的《致青年作家及其他》。
文化生活版本的第一幕


政工幹校版本的第一幕

但其實復興崗翻印的劇本還不少,從1966年到1968年又出了一大套「西洋名劇選集」,至少八冊,每冊三個劇本,都一樣沒有作者、沒有譯者、沒有介紹,都是非賣品。跟中國的「內部參考」意思差不多,都是只准自己人看。不過中國的「內部參考」是新譯,包括美國的《海鷗喬納森・利文斯頓》(就是我們的《天地一沙鷗》)、《愛情故事》(台灣譯《愛的故事》)、《麥田裡的守望者》(麥田捕手)等等,台灣卻都是拿現成的中國譯本,把人家名字塗掉就可以用了,更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