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生的開始: 搖籃曲

101世界名曲集沒有註明譯者名字，其實是蕭而化的作品

        幾乎每個人都能哼上幾句，也收錄在小學音樂課本上的布拉姆斯搖籃曲，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搖籃曲。這首曲子是德國作曲家布拉姆斯1868年(同治七年)作的，送給剛生小孩的朋友做為賀禮。德文原名GutenAbend, gute Nacht(“Good evening,Good night”，中文只能叫晚安，晚安，分不出兩種晚安的區別)。原文歌詞大意是「晚安，晚安，在玫瑰和丁香裝飾的床上，睡著可愛的寶寶，如果上帝恩准，明天早上你就會醒來。晚安，晚安，天使會守護你，在夢中帶你去見基督的兒童之樹，甜甜的睡吧，在夢中可以看到天堂。」看起來非常基督教，「如果上帝恩准」還有點令人發毛。

        中文通行的版本也有好幾種。我從小熟悉的版本是蕭而化的譯本，1950年代就收錄在《101世界名歌集》，歌名叫「催眠曲」: 「寶寶睡，啊快睡，外面天黑又風吹，寶寶睡啊，快快睡，媽媽唱個催眠曲。唱一聲，寶貝兒，長大娶個仙女；唱一聲，寶貝兒，快閉上眼睛睡。」當然是一點基督教味道都沒有。「天黑又風吹」感覺是中國父母的一貫恐嚇策略，「娶個仙女」更是非常中國化的願望。但我唱給女兒聽時，不免也有點嘀咕：啊我們女生為什麼長大要娶個仙女哩? 兒子也沒必要娶仙女吧?我不想要仙女媳婦啊?

        後來看到蔡琴的專輯中收錄的版本，也是署名蕭而化作詞，但有些出入:「寶寶呀，快睡呀，窗外和風輕輕吹，寶寶睡呀，快快睡，媽媽唱個催眠曲。唱一聲，寶貝啊，輕輕閉上雙眼；唱一聲，寶貝啊，和著歌聲快快睡。」改的比較現代，夜黑風高改成「和風輕輕吹」，娶仙女那句也不見了，果然比較符合時代精神。

        現在小學音樂課本收錄的卻是李抱忱的版本:「快快睡，我寶貝，窗外天已黑，小鳥回巢去，太陽也休息。到天亮，出太陽，又是鳥語花香，到天亮，出太陽，又是鳥語花香。」這個譯本還頗有故事性:天黑、小鳥回巢、太陽休息；天亮、出太陽，鳥語花香；相當可愛。

        蕭而化和李抱忱年齡背景相似。蕭而化是江西人，1906年出生，日本國立上野東京音樂學校畢業，來台前是福建音樂專科學校校長，來台後是師大音樂系首任系主任。參與游彌堅的《101世界名歌集》出力甚多，譯了不少膾炙人口的歌曲，包括《散塔蘆淇亞》、《老黑爵》、《白髮吟》等，還做了不少校歌，包括師大校歌。李抱忱是河北人，1907年出生，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音樂教育博士，長期在美任教。他的名作也不少，包括小時候合唱團必練的德佛札克《念故鄉》，就是他作的詞。

        想到我在二十一世紀唱給小孩聽的搖籃曲，是十九世紀的德國人作的曲子，二十世紀中葉作的詞，還真是奇妙的緣分。